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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（第1页）

瑶光温婉笑笑，手抚在肚子上，那个仍存活在里面小生命，似有所感应，轻轻地踢了她的手心一下。她的心中是感叹的，当初不管不顾地摔下去，如今方知道后怕。若是真的失去这个小生命，她一定会悲痛欲绝。幸好，上天眷顾，没有让她一直活在不幸之中。

她在床上躺够足足两个月的时候。某天，她悠悠醒转过来之时，忽而见到桌上整齐地放了一件新的冬衣，她觉得有些眼熟。尚在疑惑，候在旁边的女仆见她转醒，便拿了那件冬衣呈上来，轻声讨好道：&ldo;夫人临盆在即，我们的行李中却只带了夫人孕中的衣物，只怕等夫人临盆之后穿着会太宽松。这件冬衣是奴下连夜为夫人赶制的，腰身都是按夫人平常尺寸做的，想来以后会用得上……&rdo;

暖洋洋的鹅黄色刺痛瑶光的双目。她徐徐伸手抓过那件衣服，熟悉的做工，熟悉的款式。出嫁前未做完的新衣，此刻裙摆上已为她绣满了怒放红色山茶，俨然已是一件美轮美奂的成品。瑶光恍惚想起，当时她说要选青色料子，小满却提议说冬天的青色太冷清，不如鹅黄来得温暖。她当时本无心这些，便由得小满去了。后来……小满背叛了她。可她毕竟作为她的陪嫁丫头之一，虽然被她舍弃不再近身服侍，但仍随着整个出嫁队伍来了鲁国。

瑶光再没过问过她的一切。然，这件新衣出现在她眼前，她竟开始有些想她了。这近一年的时光里，也不知她被下面的人欺负成什么样了。连费尽心机要送上来的衣物，也被他人邀了功去。瑶光紧紧抓住手中的衣物，冷淡出声：&ldo;她在哪里？&rdo;

殷勤的女仆一愣，旋即赔笑道：&ldo;夫人在说什么？&rdo;

瑶光扫她一眼，眸中冷光清晰，&ldo;做衣服的人在哪里？&rdo;

女仆还想解释什么，瑶光嘴角嘲弄微扬，打断她的谎言。&ldo;若我没记错，你是我怀孕后调来服侍的。你又如何能知道我未怀孕之时的尺寸？&rdo;

女仆惊惶，一张脸都吓得泛白起来，忙跪下来求饶。

瑶光无心与她多说，只挥一挥手，疲惫道：&ldo;去，把她带来见我……&rdo;

很快，相别近一年的小满被带了上来。

身形消瘦，几乎站立不稳。一头黑发早已不复当初的浓密，鬓边竟还有一两根华发初生。她略有颤动地向瑶光跪拜行礼，却始终不敢抬头看她。

瑶光倚在软枕上，端详小满很久，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微至极的叹息。半晌，她平静道：&ldo;此番来东都，你一直随行？&rdo;

小满臻首，恭敬仍如当初，&ldo;是的，公主。承鲁公照拂，奴下一直随行。&rdo;

瑶光略略颔首，想必姬允知道小满曾是她近身服侍的奴仆，是以多了一份准备，将她一齐带来。只是奴仆众多，瑶光既无心，也就未留意到小满也在其中。她将视线落在手中那件冬衣上，沉吟道：&ldo;衣不如新，人不如故。&rdo;言罢，她睨了小满一眼，语气陈述，&ldo;抬头罢。你有话同我说……&rdo;

&ldo;奴下的心思再瞒不过公主的。&rdo;小满听言抬头，一张脸依稀如昨，却比昔日沧桑。她的眼中含着晶莹泪水，苦笑的时候，从眼角一串又一串滑落下来。&ldo;奴下听说公主从&lso;观月台&rso;上不慎摔下……公主，不要再为难自己，好不好？&rdo;

瑶光手一紧，裙摆上怒放的山茶在她手中皱成一团，她牵了下嘴角，答非所问。&ldo;难怪……你在裙上绣满山茶。&rdo;

小满在地上叩首一拜，抬眼，满含希翼地望着瑶光，声音早已哽咽：&ldo;是。奴下绣的是公主大婚那日的山茶。公主和鲁公一定会白首共老。&rdo;

瑶光面上没有表情，她伸手将手中那件衣服扔到地上，声音毫无波澜：&ldo;也许是同赴黄泉，也未可知。&rdo;

小满如遭雷劈，几步跪爬过来，惊疑不定地望着瑶光，声音犹如受了寒：&ldo;公主……唾手可得的幸福为何要丢弃？公主腹中的骨肉又该如何自处？&rdo;她有些哆嗦地捧起地上的衣服，泪光尤甚，&ldo;主君已是风烛残年……公主何苦要拿终身幸福孤注一掷？&rdo;

瑶光听言，心中骤紧。眼皮一跳，她眸中冷光凌厉，面色凛冽地看向小满。从她四岁小满就服侍在旁，那时小满年岁二十。小满陪她一起走过十一年，自该与她心意相通。她能猜到她是故意从&ldo;观月台&rdo;上摔下，这不奇怪。只是，她忌恨齐公这件事，至始至终只有诸儿隐约知晓，而小满即便同她再亲近，也不会将她内心的仇恨窥视得一清二楚，除非……瑶光一字一句低道：&ldo;你竟是齐公的人……&rdo;

小满泪流满面，凄惶地望着瑶光，却道：&ldo;公主与主君生怨，无非是为了公主的母姬。奴下一直没有机会告诉公主，如今，奴下以自身性命向上天起誓，主君很爱丽姬，从没有真正想要处罚她，那个时候他只是在等丽姬低头服软，主君每日都会问起丽姬的近况，甚至每晚站在丽姬寝宫外，遥遥相望……&rdo;

&ldo;住口！&rdo;瑶光厉声喝断她，心中情绪翻涌。顾不得自己的身体，她紧紧抓着小满的手腕，几乎是咬牙切齿，逼问：&ldo;他的爱，为何要我母姬低头服软？他的爱，到最后逃不过一场鸠杀，早知如此，当初为何要施舍他可怜又可笑的爱？！&rdo;

&ldo;公主，主君他……&rdo;小满还欲言说，瑶光怒气上涌，一把抓了她手中的衣，胡乱撕扯。因是冬衣，料子厚实一些，她力气羸弱，气急败坏扯了半天，最终只扯得自己面上惨白，几欲倒下。

&ldo;公主……&rdo;小满泫然，手忙脚乱地上前来扶住。

瑶光侧脸，闭眼再不愿看她，良久，待到她的呼吸终于慢慢平静，她便一把挥去小满的手。&ldo;十一年……&rdo;她睁眸，看着那件已经皱成一团的衣服，苦笑&ldo;衣不如新，人不如故……你的故主是他，非我。&rdo;

十一年。瑶光记得她拼死护她，以为是她真心维护，原来，还是因为齐公。

&ldo;你走罢。&rdo;她深深看了小满一眼，&ldo;我再留不得你。&rdo;

小满定定地看着她，泪痕早已肆意，似在瑶光目光中看到了坚定，她终于哑然无声，强撑着叩首拜别。

瑶光漠然地看着她离去，忽而冷冷开口，&ldo;你现在回去，也许还能看见他最后一面。&rdo;

小满身形一滞，声音抽噎难止，&ldo;奴下，谢公主提点……&rdo;

瑶光重重倒在床上，闭眼只觉全身力气皆无，心中一片冰冷荒芜。

自小满离开以后，瑶光连日郁郁起来。几个医官轮番劝说，她才勉强打起些精神。如今她的腹中孩儿快要九月，因为药物因由，大抵会早一步出世，再大意不得。

这个日子果然很快到来。这天，瑶光尚在午歇，忽觉得腹中疼痛一阵胜过一阵，她被生生痛醒，神智立时清醒过来，额上冷汗密密。

房中本有服侍的奴仆，见瑶光醒来，赶着近前服侍，却见她脸色苍白，秀眉紧蹙。奴仆惊吓之后，很快反应过来，顾不得规矩，几步跑到房门，急声交待守门，&ldo;快请医官，快请稳婆，夫人要生了！&rdo;语罢，又对另一个守门声音疾言：&ldo;快去天子宫里请主君回来！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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